“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,我们无法掌握生命的长度,但可以拓展生命的宽度和深度。”志工陈泛全曾用这句话勉励来上课的新进志工;大家万万没想到,言犹在耳,他却遽然转身离去,留下充满深度和宽度的这一生。
2024年8月1日晚,一则信息让志工万分不舍:“诸位法亲家人,阿弥陀佛!谨以沉重心情告诉大家,我们敬爱的泛全师兄刚于7.14pm与大家永别了……”
3日晚,超过两百多位的法亲齐聚在灵堂前,面对陈泛全的遗照,以诚挚又沉痛的心情诵佛号。佛号声声回荡,仿佛是大家一声声的不舍、一句句的思念和祝福。
◎过往精彩人生 反黑皈白
在法亲的印象里,常年寸头、戴眼镜、脸上露着笑容的陈泛全是个好好先生,说话幽默,逗得大家嘻哈绝倒。
然而,当他在课程及读书会分享自己的过往时,却令人大跌眼镜,原来他也有反黑皈白的心路历程。
站在台上的他,是这样形容自己“精彩”的过往人生:“在还没加入慈济前,我有很多坏习惯,烟不离手;同时早也赌晚也赌……”
他笑着说,抽了二十多年的烟,车里、家里都放着一包包的香烟,从没想过要戒烟,即使与现任妻子谈恋爱时,对方要他戒烟,他以结婚后就戒为誓言,但结婚后,他又许下有了孩子就戒烟的诺言,但三个女儿相继出世后,他却是将誓言抛掷脑后,烟照抽不误。
烟不离手的他也无赌不欢,早上上山顶的赌场搏杀,下午到俱乐部赌,晚上上网赌球,连打麻将也精通。有一次,他把做生意的马币一万五千令吉拿到俱乐部去赌,才一小时就输光出来,尽管如此,他还是照赌不误。
他也坦言脾气不好,驾车时,遇到超车的会立刻飞驰超前,然后向对方比不雅手势,甚至和对方斗快车,接交通罚单如家常便饭。他也因为迷信,去医院探病或到丧府悼唁,回家就立刻要用花水冲凉,否则会感到不安。
从事电脑行业并是自雇人士的他,在2012年因一场慈济举办的义卖会而接触志工。对慈济他并不陌生,曾在大爱台及慈济月刊中得知证严上人的故事,敬佩一个瘦弱的女性具有慈悲济世的宏愿,因而在志工殷殷接引下,愿意走进慈济当志工。
2014年上见习,他抱持应酬式的心态做慈济。2016年上培训才逐渐改变心态。那些年,承担难民急难窗口、互爱访视干事,接触的个案形形色色,个案的苦相也让他不舍。
“看见贫苦或生病的一群,真的很不忍,会紧急帮他们申请生活费或医疗费,以解燃眉之急。我也想到自己天天抽烟所花的钱,不如捐给慈济,用来帮助这些穷苦人,不是更好吗?”一念悲心起,真的就此戒了烟瘾和赌瘾。
◎面对无常到来 坦然自在
陈泛全因薰法香,听闻上人讲经说法,顿悟“心地再好,脾气不好也不算好人”,自此,他学会克制脾气,不与人结恶缘。
有来自外国游客在大马意外往生,他为了帮助家属处理一切事宜,从医院到殡仪馆到火化场,最终圆满家属将骨灰带回家乡的心愿。那一刻,无缘大慈、同体大悲的悲悯让他破除了迷信的忌讳。
对茹素很抗拒的他曾认为吃素是很为难的事,因而也没意愿受证。2019年8月,他跟随访视团队回台,因精彩的课程看到大爱身影、与上人温馨座谈时明白到茹素是慈悲心的体现。他蓦然醒觉,回来大马后,他克服口欲,遵守慈济十戒。 2019年年底,他终于圆满受证。
2020年1月,无常悄然而至。他因不舒服而进院检查,赫然发现胃里有一粒肿瘤,需即刻动手术。他记得很清楚,动手术当天是农历年除夕,年初一他是全身都插满管躺在病床上,当时心里很不甘,不明白自己有在做好事,为什么还会遇到不幸?
在无奈中,他打开手机的视频,正好听到上人开示说自己也有病痛,他蓦然醒悟上人为天下众生做了无数的好事,还会生病,自己这点关卡算什么。
“业障来了要欢喜接受,自然就有好因缘好果报,师父(上人)说把病交给医生,把心交给菩萨,我安心接受。结果,本来动手术后要在加护病房住三天,没想到,我只是呆半天就转到普通病房,护士说动了手术后会感到剧烈疼痛,我却不觉得痛楚,医生还说我最少要住院两个星期,但我六天就出院了。”
他相信是自己做善事累积的福报,让他重业轻受。尤其当听到医生告知,他肚里的肿瘤已经裂开一点,若肿瘤爆开,这个世上就没有他了,他更坚信做好事有好报的信念。
病痛让他体会到无常随时都会到来,尤其在医院那几天无法进食,看到食物却吃不得,当下感受到贫困人家饥饿时的难受。当他出院后不久,新冠肺炎病毒爆发,导致封城锁国,百业停摆。在疫情下,寻求援助的个案日增。
身为访视员的他没有退怯,透过向警方申请通行证,和志工们到求助者的家,了解情况后,及时给予生活补助或金钱援助。期间,也接到几间组屋居民求助需要米粮,他也和志工赶紧去查看,到每户家里造册,以最快行动发放。
纵使疫情严重,但助人的脚步始终不停歇,有难民面对断粮、没钱交租而流落街头,他不辞辛苦去寻找,积极协助对方找到落脚处;当疫苗接种中心需要志工协助排班时,他也赶紧去付出,亲人担心他会受到感染,他坦然地说:“只要做好防疫措施就会没事的。”
2023年,他的健康出现红灯,进医院检验、治疗也无法痊愈,曾经一天泻肚子十来次,身体也益发消瘦。但他从不以有病而停下脚步,依旧跑访视,站在台上分享,在活动中承担队辅等勤务。
2024年6月中,志工在群组里看到陈泛全进医院治疗的信息,纷纷给予祝福也透过云端,诵《普门品》回向给他。月底,他出院了,发信息感恩法亲们,并表示身体尚虚弱,需要休养。大家也鼓励他养好身体再出发。
原以为他会康复,不料,7月又传来他进院的信息,正当大家集气为他祝福时,8月1日突然传来他撒手人寰的噩耗……
◎相知相伴相行 胜过兄弟
对志工王华成(惟予)而言,陈泛全的离去是无法接受的悲恸。助念当天,他在灵堂上,凝视着眼前的遗照;照片中,笑容可掬的陈泛全似乎如往常般和他打招呼,他不由眼泛泪光,久久都不舍得移开视线。
“我们是在2012年,一起成为志工、一起上见习、培训,一起做慈济,一起跑第一个个案。整整十二年,我们的感情像兄弟、像知己;我们无话不谈,彼此都没有秘密,甚至见面时都会以亲爱的来互称……”思绪泉涌的王华成泣不成声。
他哽咽中忆述,陈泛全是把个案放在第一,只要一个电话来就会赶紧去处理,甚至与家人吃饭时,也会放下碗筷,先做个案。王华成不讳言,慈善个案已成了陈泛全生命中最重要的事。甚至将个案看得比生意还重要,他常说:“生意可以等,个案不能等。”
陈泛全曾向王华成披露,他是在访视路上找到了人生的目标、生命的意义。每每看到受助者离苦得乐,他就法喜充满,表示助人的法喜是赚多多钱都买不到的。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为照顾户着想的陈泛全即使在生病期间,还会亲自打电话关怀照顾户,甚至在动切除肿瘤手术时,因无法送往生的照顾户最后一程而有所遗憾。
王华成回忆与陈泛全携手做的个案:有眼睛被钉子插中的年轻难民,有怀孕快临盆的难民妇女,也有家里囤积了很多杂物却不舍得丢弃的老人家,足足关怀二年才说服对方让志工清理脏乱不堪的家;除此,火灾、水灾、土崩的勘灾、造册、发放……数不清的个案,让王华成看见陈泛全对经营个案无微不至。
“他是个做事认真的人,使命必达。他也是慈善访视组里行走的教科书,经验丰富,对个案观察入微,会考量到个案的每一个面相,在分析个案时有深刻的见解,提供大家很好的学习空间。”
陈泛全看待个案十分认真,但为人风趣的他会以幽默的语气带出重点,无形中也成了大家的开心果,对他的分析、分享也容易句句入心。
陈泛全自从动了切除肿瘤手术后,健康就不如前,王华成看到他用毅力和愿力在做个案,心里的担忧也稍减。万万没想到,2024年8月3日,他却站在陈泛全的遗照前,为他助念为他祝福,更许下承诺:
“我会永远记住他(陈泛全)经营慈善的妙法,会学习他认真看待慈善的精神、对慈济精神理念的坚持,我要把他这份精神和理念坚持下去,延续下去!”
◎手把手的教导 亦师亦友
“陈泛全师兄叫我承担和气慈善干事时,我一直拒绝,他一直说服'您可以的,报告写得很好、有能力处理事情、有亲和力、有一点经验,大家喜欢您,会服从的'……”
志工陈淑丽(明缎)回想陈泛全生前对她的期许,忍不住眼眶泛泪地忆述,当她承担后,是陈泛全陪伴她去跑承担和气后的第一个个案。当时,她在与案主交谈时,会忘记要问的重点。此时,陈泛全主动接过话题,熟练的和对方聊起来,在关怀式的聊天中,也取得了对方的资料。
过后,陈泛全和她分享如何问重点,避免扯开话题,同时也分析这个个案要怎样补助,为什么要补助,后续又该怎样做等。
“他是从A到Z,一把手一把手的教导,同时也会协助处理个案的后续,不管做了什么都会一五一十的报备给我知道。所以,有他在陪伴,我真的很安心。”陈淑丽很敬佩陈泛全讲话的艺术,不管案主从事什么行业,他都可以聊,每次见到案主本来很苦,经过一聊,对方会觉得志工是来关怀,不是来挖疮疤,往往感动不已。
陈淑丽犹记得,今年农历新年期间,金鱼村组屋发生火灾,很多访视志工都不在吉隆坡,缺乏经验的志工去勘灾,却不知从何索取灾黎名单,急得在群组里询问要如何做,陈泛全看到信息,马上从外坡赶回来,带着志工向驻守现场的消防员拿灾黎名单,并连同志工一天内联络完灾黎,在第四天完成发放慰问金。
陈淑丽印象深刻的是陈泛全曾分享疫情间,负责Careline(热线求助)时,接到一位林太太打电话要求补助,了解后觉得对方经济还可以而婉拒,但对方提出另一个要求,因她弟弟是残障人士,正生病住院,过两天出院后需要在家疗养,所以要病床。
一时间,陈泛全不敢应诺可以在两天内送上病床,对方很生气,说了一句:“慈济这么大,叫你做一点事情都做不好!”就挂掉电话。
陈泛全放下电话后,担心对方会误解慈济,思量再三遂拨电给对方,诚挚向对方道歉。结果,对方在电话那端哭起来,诉说自己是单亲妈妈,要养家糊口,压力很大,加上弟弟病了要人照顾,更觉孤单无助。
陈泛全听了,才明白对方的处境,透过志工帮忙找到一张病床送上门。林太太感恩不已。陈泛全以这个个案和访视员分享:“在遇到障碍,觉得对方是在刁难我们时,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,站在对方的立场设想,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对方会有这样的举动了。”
陈泛全也坦言,最怕别人误解慈济,他常以“个人事小,慈济事大”来提醒志工和自己,在承担慈济的任何岗位时要放下我执,以团体为主,不被个人感情困缚。
在陈泛全身上,陈淑丽也看到了他因为有薰法香,对生死看得很坦然,即使身体不舒服,还是不放弃,只要有需要就会来付出。他常说:“功德财用完了,要赶快做来囤。”
陈泛全的踏实、精进做慈济已为这一生留下深深的足迹,陈淑丽期许要追随陈泛全的脚步,精进做慈济、慈善之余,也要带动更多人一起来承担,为苦难人点起更多温暖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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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月4日的告别仪式,陈泛全的大女儿陈思洁在缅怀时,声声感恩爸爸为女儿们树立好榜样,不仅投身慈济中做好事,也牵引妈妈进慈济,而当她在读大学时,有意愿参加慈青活动,爸爸开心不已,马上为她铺路,让她成为慈青一份子。
“昨天的助念和今天的告别式,很多师姑师伯来,可见爸爸与这么多人结了好缘,身为爸爸的女儿,我感到很骄傲。”陈思洁感恩爸爸广结善缘,所以有很多师姑师伯都来关怀、协助、爱护她们。
坚强的陈思洁表示,爸爸不在了,但爸爸已经为妈妈及三姐妹铺了一条很好的路,她和妈妈会接下爸爸的棒子,带着爸爸的精神,在慈济路上精进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