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新找回 不曾遗忘的爱

“我们一定要比约定的时间早点去到秀容师姊的家。”志工王幼珍（慈耀）紧张地催促其他志工加快脚步。尽管距离约定时间提早半小时，但她直在心中祈祷，希望刘秀容母子没有忘记今天的约定。

一行人拎着打扫工具走进彩虹阁公寓时，在停车场遇到站在柱子前的秀容。幼珍连忙冲过去，问她要去哪里？一头及腰长发随意地用塑胶圈圈起来的秀容吃惊地看着幼珍，好一会才轻声回应因肚子饿了，正等待儿子黄义民驾摩托车载她去吃早餐。

“我已经帮您买了早餐，素鸡饭，香喷喷的很好吃，走，回您家吃早餐。”幼珍见秀容的儿子骑摩托车到来，遂招呼他一起回家吃早餐。

“我们前两天讲好今天12月12日要来帮您打扫屋子和清理环保物。您忘记了吗？”牵着秀容瘦弱的手，幼珍边走边关切地问。

秀容有点喃喃地表示真的忘了。但她又觉得要大家来帮她打扫屋子，有点过意不去。幼珍连忙说慈济人都是法亲，都是一家人，帮忙打扫是应该的。秀容听到慈济人是一家人，原本严肃的脸容露出了笑靥。

◎ 最快乐最难忘的岁月

“秀容师姊的家里有很多杂物，我们现在有十个志工，没办法全部人进去，幼珍师姊去陪伴秀容母子吃早餐，其他人先处理门外的杂物。”

住在同栋公寓的志工谭丽晶（慈瓅）承担起协调，熟练地分配工作。随行志工来到门口一看，都不由吓一跳。原来，门外堆满一圈圈的铁丝网、坏了的饮水机、一箱箱装满纸张、报纸、杂物的纸盒，连屋里玄关也放满凌乱杂物，若这些资源、杂物不先清除，则要从屋里搬东西出来也成了大问题。

于是，大家将门口的铁丝网、杂物拖到角落，一一检视纸盒、袋子里的东西，并即刻给予分类。可以回收的放一边，不能回收的则当垃圾打包好，直接丢进垃圾房。

屋外众人忙着分类；屋里，幼珍则陪伴秀容母子吃早餐。尽管饭桌上也堆满杂物。然而，在饭桌一隅用餐的秀容母子却吃得津津有味。秀容边吃边和儿子说：“这是素的鸡饭，没有肉，好不好吃呀？”

义民顾着吃，并不时好奇地伸头望望门外的志工，对妈妈的询问，只以点头回应。秀容突转头和幼珍说：“您是幼珍，我记得您，您是慈济人，我也曾是慈济人。我还去做环保，和您一起……”

一提起慈济，秀容的神情突然变得开朗，她笑呵呵地说起十五、六年前，她带着义民一起去慈济的鹅唛环保点做环保，那是她最快乐、难忘的一段岁月。在那里，她认识了幼珍，因为幼珍很苦干，什么都做，让她印象深刻。

◎ 再见故人不复当年模样

幼珍听秀容说起当年情景，也笑着说记得那时刻的秀容精神抖擞，每月环保日，必定踏着载满资源的脚车前来。当年，秀容表示慈济是她最爱的团体，因为慈济人爱做善事的精神令她很佩服，也因如此，她也加入慈济成为环保志工。

后来，秀容有一段时日没来环保点了，幼珍偶尔遇到她，听她诉说因患上青光眼，造成视线模糊，不敢再骑脚车。虽然，幼珍愿意载她到环保点，但因她常要到医院复诊和治疗眼睛，总无法在环保日抽空前来，加上她怕麻烦幼珍，所以客气的婉拒了。

随着岁月流逝，幼珍再见秀容，只知道她右眼眼球变成灰蒙蒙一团，已看不见了，左眼的可视度也减弱。面对幼珍的关心，秀容总以一句过得很好来回应。

后来，幼珍遇见秀容的机会不多，甚至失去了任何联系。直到今年十一月某一天，幼珍和志工杨文辉（本扬）在文良港一间印度餐馆用餐。文辉看见秀容母子还没点食物就被店员请出去，他看到母子俩无奈的神情，好奇地问幼珍可否认识他们？当时，秀容母子已骑上摩托车，幼珍仔细一看，发现是秀容母子，她还来不及上前，摩托车就走远了。

无意的邂逅，引起了幼珍的关心，她询问店员为何把秀容母子请出去，店员告知，这对母子常来用餐，有时会付钱，有时没付，有时有善心人士会请他们吃喝。

店员坦承地表示，因疫情关系，店里的生意锐减，他们也没办法让顾客吃了不付钱，所以只好请没带钱的秀容母子离开。幼珍听了，大吃一惊，她知道秀容育有一女一男，都已长大成人，秀容应该是含饴弄孙享福时刻，怎会变成如此落魄？

一念侧隐之心让幼珍兴起要寻找秀容的念头。她知道秀容住在彩虹阁公寓，志工丽晶也住那里，她便拜托丽晶去探听秀容的住处。丽晶对秀容也有印象，于是，透过询问，探听，终于找到了秀容的住处。

◎ 失忆里不曾遗忘的岁月

12月初，丽晶与幼珍到秀容家探访。刚抵达门口，两人都吓一跳，因门外堆积的杂物几乎堵住了大门。而进到屋里，但见客厅凌乱、桌上、角落堆满空的宝特瓶及杂物，还有衣服也随处可见，加上露台除了有十多盆盆栽外，更有不少瓶瓶罐罐及坏了的电器、纸箱等，由于杂物多，通往露台的门被堵住，长期都不打开，造成屋里空气有些闷热，光线也显得阴暗。

秀容母子见到两人到来。也吃一惊，经幼珍表明身份，提起曾和秀容一起做环保。秀容细细端详幼珍，终于想起了，她高兴的指着幼珍，说起了那一年做环保的点点滴滴。

秀容坦诚她有严重的失忆，很多事情，包括刚刚说了什么都会不复记得。但谈起慈济说起环保，她则历历在目，滔滔地说个不停。让幼珍感动的是，她也从未忘记幼珍，至今还记得幼珍和当年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。

与秀容相依为命的儿子，三十七岁的义民则属于心智单纯、思维缓慢、反应迟钝的类型，与人沟通会慢半拍，也不善于用语言来表达。

从断续谈话中，幼珍和丽晶了解到秀容的大女儿已嫁人，多年前已在外国定居。而义民也曾做过喷漆和保安员的工作，但都只做短暂一段时期就没做了。

当幼珍问起秀容的丈夫时，秀容和儿子都说不出所以然，反正很久没看到他回家了。幼珍问起家里为何那么多杂物，秀容表示这些都是她捡回来的资源，她已经冲洗干净。有时也会拿到回收商那里卖些钱，但自行动管制令实施后，就没载去卖。

幼珍和丽晶查看四周，发现电灯坏了、水喉的水很小，许是家里没什么水源，秀容母子便去买矿泉水来喝，造成宝特瓶特多，瓶口还挂着一个个似乎用过的口罩；冰箱也没电，一打开，臭味熏天，原来放在冰箱里的鱼肉都腐烂了，恶臭难当。

冲凉房也有大小整十多个水桶，有的盛满水，有的浸着没洗的衣服，也发出浓浓异味，房里的床单、被单都已泛黄……幼珍心里明白，秀容失去打理家务的能力，如不来帮忙她清扫，环境只有越来越糟。

谈及每天吃饭问题，秀容说都是在外面买来吃。她有一间屋子租给人，每月有七百元租金，她就靠这租金过活。幼珍大约了解，两人或许到了月底，钱用完了，所以就没钱带在身上，也或许两人都不记得出门要带钱。

幼珍看着秀容母子衣服邋遢、头发长而凌乱、手指甲和脚趾甲也长及一寸左右，听义民说已经有一年没理发和修剪指脚甲，因妈妈眼睛看不清楚，不敢剪，他自己也怕痛，也不敢剪。

秀容母子似乎已习惯如此的生活，但幼珍不由感到心酸，遂和丽晶商量，当下就提出要帮忙打扫，也要帮秀容母子修剪头发，指甲等。秀容听说慈济人来帮她打扫，竟爽快地答应了。于是，幼珍赶紧和秀容母子约定12日就过来打扫。但秀容却忘了，幼珍庆幸早来一步，不然就要扑空了。

◎ 修剪和明星一样的发型

“哗，这么快就搬走了我的环保物……”秀容吃饱后，在幼珍牵引下，和儿子走出屋外，原来，志工要向客厅喷射消毒水，以便搬走杂物和进行打扫。

秀容走到门外，看到堆积的环保物已经清理一半，不由竖起拇指，说：“慈济人，很会做事情！慈济人，Good！”

幼珍趁机带义民到走道角落，原来那是临时剪发区。幼珍介绍剪发的志工是美发师，特地来帮义民母子剪发。义民温顺地坐在椅子上，任由志工帮他修剪头发。不到半个小时，理好发、剃好须的义民显得精神奕奕。

秀容凑到义民眼前左看右看，满意地对义民说：“您变年轻了变好看了。您是靓仔！”，说完，母子两人都笑了。志工赶紧怂恿秀容也来剪发，秀容却摇头说要留长发，文辉拿出手机，寻找短发发型让秀容看，表示志工可以帮她修剪一模一样的明星发型。

听说是明星发型，秀容开心地坐在椅子上，让志工剪掉灰白的长发。文辉担心她反悔，不断拿镜子让她看看剪短头发的清爽模样，她看着镜子里短发的自己，笑着说自己也变成三十岁了，还很年轻。

志工见秀容母子开心模样，连忙提出要帮他们剪掉长指甲及脚甲，两人也不抗拒，欢喜地接受志工安排。一番修剪后，两人看起来神清气爽，与之前判若两人。

◎ 重要东西放在记得的地方

修剪好头发的秀容走到屋里，看见志工已经清理了冰箱里的腐烂食物，一些破烂家具和杂物抬走了，客厅也变得宽敞，她见到志工在检查电线、换电灯等，不禁对义民说：“慈济人什么都会做，又肯帮助人；慈济人只会做善事，不会做坏事，所以，您要和慈济人学做好事。”

许是听了妈妈这番话，有志工叫唤义民帮手，他就过去帮忙，秀容看到他也搬搬抬抬，开心对幼珍说：“慈济人叫义民做工，他就会勤力做，我叫他做，他不听呢。您们多叫他，让他做多一点。”

看见义民与志工打扫的很卖力，秀容也忍不住拿起扫帚打扫屋外，许是与大家一起打扫的画面让她回忆起做环保的开心，她回头望向屋里众人，露出灿烂笑容。

志工在捡视杂物时，看见用报纸包着的一包东西，便打开来看，赫然发现是义民的钱包，母子两人的身份证就在里头，之前秀容一直喃喃说身份证不见，幼珍也曾帮忙寻求都找不到，没想到却藏在报纸包裹的钱包里。

丽晶遂将钱包和医院病历卡等重要文件放在一个透明的塑胶袋里，交待义民这是重要的东西，要放在自己记得的地方。

除此，丽晶也拿出两个挂牌，挂牌上写有秀容母子的姓名、地址，原来，秀容曾经出外而忘了回家的路，为了安全起见，她特地做了挂牌给秀容母子，并交待义民出外时要记得挂在颈上。由于疫情期间，秀容母子出外有时没戴口罩，丽晶也一再叮咛义民一定要戴口罩，回到家务必洗手、换衣、冲凉等。

由于家里水源小，志工也找不到原因，丽晶遂去找公寓管理层的人员来检查，发现原来是装置在屋外墙壁里的水管坏了，必须要等待技术人员来修理。鉴于没有水源也无法大清洗，志工搬掉杂物、环保物后，帮忙抹了地就离开了，丽晶和秀容约定等水喉做好后，会再来帮忙清洗厨房和露台等。

20日，秀容家的水源已经正常了，志工再次来到秀容家，大家惊喜地看到屋里屋外都干净许多，秀容笑说，她和义民天天都有扫地、抹地。

这天，志工继续清洗厨房和冲凉房、厕所、露台。义民跟着大家做的很起劲，秀容一直乐呵呵地看着，笑着。不到半天时间，整间屋子已收拾的干净、明亮。幼珍也带来几件衣服、床单和被单。她也细心教导义民如何换床单。

丽晶不清楚义民是否懂得使用洗衣机，便教导他使用一遍，然后再看他亲手使用洗衣机洗衣和床单。她也担心义民不会用煤气炉弄热食物，便引导他如何将食物放在碗里再蒸热。一次次讲解、一次次示范，确定义民懂得了才停止。

秀容看到这一幕，开心地拍手大笑，她表示终于有人来教义民，还当场给他考试，太好了。义民看到妈妈开心模样，也笑了。

屋子收拾好了，幼珍端出食物，表示要和秀容母子庆祝过冬。原来隔天（21日）是冬至，幼珍特地煮饭、煲素的药材汤过来，丽晶妈妈也特地煮一锅汤圆给大家应节。

“吃团年饭咯！吃汤圆咯！吃了汤圆又长一岁咯！”幼珍笑着招呼秀容母子尽量吃。秀容似乎不太记得过冬，也或许很久没吃汤圆庆祝，当义民喂她吃汤圆，她吃得眯起眼，频说好吃。

当文辉拿出一祯二十四寸的大相片时，秀容母子和志工都惊喜地睁大眼。义民也指着相片里的人物说那是他和妈妈。原来12日打扫完毕，秀容母子俩坐在沙发上，志工听闻义民有时会发妈妈脾气，便引导义民向妈妈说声感恩，也要承诺会帮妈妈做家务，保持家里干净整洁。

义民看着妈妈，不但向妈妈忏悔，还真挚地说：“妈妈，我爱您！”，秀容听了，与儿子头靠头地依偎，这温馨的画面被文辉定格在镜头里，并冲洗出来给秀容母子留念。

大相片高挂在客厅，秀容母子越看越欢喜。志工也送上亲手写的祝福语，义民也高兴地贴在墙上。这一切似乎触动了秀容的心，她叫义民去饭桌上拿来一个菩提型的小扑满，里面有些铜板，秀容和幼珍表明这个扑满是十多年前做环保时慈济给的，现在，她要重新延续做好事的心愿，她要把扑满里的铜板捐给慈济。

当幼珍代表慈济接过铜板时，她也鼓励秀容重回慈济环保站，她和丽晶可以负责载她和义民一起去做环保。秀容听了，喜的合不拢嘴，频说做环保是她心心念念的牵挂，而义民也对妈妈说，他也要和妈妈一起去做环保。

秀容迫不及待地问幼珍什么时候可以去做环保，幼珍说，等疫情缓和，行动管制令放松后就可以去做环保了。秀容频频点头，一直和儿子说：“我们一起去做环保！Good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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丽晶经过多番探听，终于获得秀容的丈夫消息，原来今年3月行动管制令实施前，秀容的丈夫不幸发生车祸，后来不知何故被送进疗养院，目前，她的丈夫无法讲话，需要疗养，也不方便去探望。

丽晶也尝试寻找联络秀容大女儿的方法，她希望若能让这一家人团聚，对秀容的失忆也许会有帮助。当然，目前这种情况，她也答应会常来看望秀容母子，更会督促义民做家务，也会陪伴秀容谈谈天，解解闷。

幼珍也愿意付出一点点时间来看望秀容母子，期待这份没有血缘却有法缘的爱能温暖秀容母子的心，能陪伴他们度过艰难的日子，重拾快乐。